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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铎·童时()(1 / 2)





  筋疲力尽的少女满脸汗湿,她痛苦的张开口眼尾挤出两行清泪,然后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。

  “是是什么?”

  她看向旁边的姐妹,投去希冀的目光。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看了眼孩子的下身,露出失望的眼神。

  “是个男孩,留吗?”

  “男孩,男孩”她念着这两个字,孩子的哭声让她心烦意乱,忽然就有点后悔生他下来。

  她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,留下他只是希望这胎儿是个女孩,等她长大之后能成为这里新的花魁,能供养自己安度晚年。

  可他是个男孩,她辛辛苦苦耗费十个月的精力,花光了自己几乎所有的钱,全都白费了。

  接生的姐妹几岁就在这条街上,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,她捂死过不止一个男孩,见她这模样什么都没说就要抱着孩子往外走。

  “等等!”面目苍白的女孩忽然起身,“让我喂他一次。”

  姐妹摇着头劝她:“你要是不想要,最好是别喂,会舍不得。”

  眼眸下垂,青涩的脸上辨不清喜怒,仍然有她的坚持。“让我喂他一次吧,一会儿,我自己送到后山上去。”

  乐神街的后山是禁地,躺满了男婴的尸体,只有生产过后的女人才会抱着被宣判命运的孩子上去。

  小姐妹看她一眼,似是想明白了什么,索性也不再坚持,把孩子递给她就出去了,还贴心的关好了门。

  怀中的婴儿足月生产,浓密的头发还湿乎乎的,一双眼睛又黑又亮,只哭了一会儿就不再闹了,躺在她怀里乖乖地和她对望。

  她忽地闭上了眼。

  再不敢看他的眼睛,撩开衣服给他喂奶。

  婴儿乖乖吃着母亲的乳汁,吃饱了就张开嘴,小脚丫轻轻地蹬她,却该碰到母亲的地方碰到了空气。

  “你别怪我,谁叫你生在这种地方,谁叫你是个男孩”年轻的母亲一边念叨,从床边抻过一条围巾包裹起孩子,步伐沉重地向后山走。

  小身体被放在树下,依然不哭闹,沉月往回走的时候没敢回头看,那地方太黑了,她都不敢久待,但好在他还什么都不懂,不懂黑夜不懂害怕也不懂孤单。

  只是不知他看不看得见母亲正在远去。

  第二天沉月心神不宁,她住的屋子小的可怜,却有一扇正对着后山的窗户,她一眼就能望到她昨晚走的小路。

  同住的姐妹给她端了杯热水进来,往里面放了点难得的红糖。

  “别想了,我也扔过一个,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,死又舍不得死,活又活不了。”

  沉月看着姐妹出去,眼睛被热水熏得发痒发红。

  可她没忍住,过了乐神街最热闹的时候,她还是悄悄一个人上山了。

  她是听说过这附近是有野狼的,之前有个孩子扔在这,第二天的时候再去看,内脏都被掏没了。

  沉月自己都想不通她为什么一定要去看看。

  去了左不过证明他已经死了,但她又不敢看他万一被狼掏了肚子的样子,所以踌躇到现在才去。她是背着人的,也不知道自己在掩饰什么,罪恶感还是其他,她辨不清,可明明没任何人指责她。

  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,一个邪恶的念头从脑海中横生。

  那小小的身子轻飘飘的,经不住几口,最好让狼都吃掉,连骨头都不要剩下的才好,也断了她的心思,此后再不想。

  她往前走,后山虽然看上去近在咫尺,其实离的不近,她走了一会儿,胸口起伏就变得剧烈。

  寻到昨天扔孩子的大树下,她没看到那小身子,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增添一抹悲伤。这个与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,消失了。

  “啊”

  她半蹲在地上失神,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异响。循着声音过去,她看到昨晚被她扔掉的婴儿好端端地躺在地上,脸上和身上蹭的脏兮兮,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。他身边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动物脚印,其中夹杂着不少小脚印。

  用来包裹他身体的围巾上有啃咬过的痕迹,却没伤到孩子的皮肉,身上也多了股不知名的动物味道。

  沉月听人说过,哺乳期的动物有母性。

  这一刻是震撼的,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只母狼,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回来,鬼使神差地便抱起婴儿慌忙逃离。

  沉铎没死,他在荒山上活了一晚上,所以沉月留下了他。

  原因也许是她被所谓禽兽的母性所感染,也可能是想起这个被她抛弃的人虽然无用,但却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亦或者是什么别的特殊心情,总之,沉铎就这么被留下了。

  这件事令人称奇,所有人都知道,就连经常来找沉月的恩客都会拿这事调侃他两句,说他大概是喝过狼奶,所以才每天板着一张脸。

  而他不知道自己喝没喝过狼奶,倒是知道他想把那些欺负沉月的人都咬死。可他不敢,他的到来本就让沉月的生活雪上加霜,自己也生得又瘦又小,大概还没到他们面前就被踢飞了。

  他虽是不被欢迎的孩子,却也不想给生养自己的人带来麻烦-

  乐神街每天下午叁四点开始恢复繁华,热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将明。

  沉铎是跟着沉月的时间睡觉的,晚上大部分时间他都醒着。

  沉月在店里只有一间小屋,沉铎就是在那里出生,那间屋子既是卧房又是工作的地方。

  有客人来的时候,他需要回避出去。走廊里并不宽敞,男孩那具小小的身体总是靠在偏僻的一角,尽管他已经极力离那门远点,可还是无法避免那些让人羞耻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。

  里面的女人是他的母亲,他知道她过得有多艰难。所以从未怪罪过她把他生在这种地方,更无法觉得那些用来供养他的钱脏。

  但是他却恨那些凌辱她,把她当成玩物也把自己叫成野种的人。

  那些声音从走廊两边的各个小屋向外扩散,这地方就这么大,他躲不开,更无力改变。然后那些不管是不是沉月的叫声就都充斥在他脑海里,全变成她的,挥不去也忘不了。

  他只能紧紧地捂着耳朵,闭上赤红的眼睛缩在墙角,等着漫长的黑夜过去,等待日出那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