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顷刻翻脸，低沉的声音含着一股怒意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  刻着魔纹的古老魔法书被修长的手粗暴地翻开，金色的文字像会呼吸一般浮动在书籍页面，闪烁着粼粼波光。

  这时，他才发现，魔书的名字为【恶魔契约书】。

  顶级捕食者的威压如万顷般砸在幼崽态恶魔身上，黄金竖瞳一点笑意也无，冰冷地凝视着在床上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奥西。

  “呵，契约？”德拉克把被窝里的小恶魔拎出来，咬牙道，“恶魔族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种强买强卖的交易了？”

  第4章

  “谁让你伸手去碰魔书的。”奥西难受地扯着领口，他要呼吸不畅了，“放手，契约已经成立，你杀了我，你也会死。”

  浓烈的杀意不减反增，德拉克几乎快要想不起上一次被威胁是什么时候了。

  他打量着不知死活的小恶魔，后悔昨天的善心。

  “你，很好。”

  黑金巨龙将崽重重砸在床上，俯身，单膝压在床沿，蹭乱了床单。有力宽阔的手掌卡在奥西瘦而细的脖颈间，力度越来越大。

  “松…咳嗬……”

  肺部的新鲜氧气越来越少，奥西眼前一阵阵发黑，但就在快要窒息的瞬间，肩膀上深粉色的咒文焕发出了光芒。

  小恶魔身上所有的负面状态在一瞬间转移到了德拉克身上。猝不及防，龙的手放松了力道，抓住机会的奥西唤出三角叉，浑身的魔力集中在叉头三点，朝杀机尽现的龙刺去。

  德拉克眼前一阵发黑，但身体对危险的直觉让他险险避开了这凶悍的直面攻击，可手臂仍旧被利风刮出片片细小的血痕。

  龙血渗出皮肤，胳膊一阵发热，鳞片浮现在华贵布料包裹的手臂之上，一路蔓延至指尖，又在转瞬间隐入肌肤。

  小恶魔拿着武器想要继续反击，可反应过来的龙怎么会再给他这种偷袭的机会？

  德拉克抢过小恶魔的漂亮三角叉，像掰长条饼干一样，干脆利落地将其掰碎。

  奥西只觉手上一空，噼里啪啦的落地声响起，来自母亲的珍贵礼物被可恶的坏龙彻底捏成一块又一块的废弃垃圾。

  来不及细想，甚至来不及反应，潜意识就先一步痛苦了起来。

  小恶魔鼻尖瞬间酸涩，麻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，两眼一眨，大滴大滴的泪水瞬间像开闸一样一串一串地落下，待德拉克从眩晕窒息中回过神时，小恶魔脑后的被单都被沾湿了。

  德拉克手一僵，拿着武器的手悬在空中。他头疼地想——这只恶魔啊，真难搞，又凶又爱哭，偏偏长得正中他的审美，又和龙族扯着嗓子嚎哭的混小子不一样，哭得怪让龙心烦的。

  小恶魔死死咬着下唇，无声无息地掉眼泪。眼尾鼻头红了一片，那片嫣红被雪白的肌肤衬托出一股湿漉漉的可怜。

  “……我这个受害者都没哭，你哭什么？”德拉克的怒火被这断线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冲刷殆尽，“你打我，还不准我破坏你的武器？哪有这样的？”

  “我又没有说不赔钱，我也没有主动和你签订契约，你自己先生气，还弄坏了我的武器。”

  “你想吞噬我的灵魂。”

  “胡说八道，恶魔才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，只是契约完成后拥有对灵魂的处理权罢了。我需要长大，有了交易我才能吞噬人类灵魂上附带的情绪力量，它们可以促进恶魔幼崽发育。这明明就是等价交换，你才不是受害者。”

  “可我不愿意和你做这个交易。”

  德拉克不允许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。

  “就算你不愿意，契约也是不可逆的。”奥西狼狈地擦了擦眼泪，条理清晰道，“现在不讨论已成定局的事，我需要得到赔偿。恶魔三角叉是在不死火焰中用一百只高阶梦魇尾骨制成的，在伊兰特大陆有市无价，而且……”

  话还没说完，听着哽咽稚嫩声音的龙就先受不了了。

  他扶额重重叹口气：“早知道我今天不来了。”

  德拉克头疼地挥了挥手，魔力在空气中流动，凭空升起龙火。

  赤红近黑的龙炎在空中燃烧，碎落一地的恶魔三角叉碎片被高温火焰重新炼造，不消片刻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，一点碎过的痕迹都找不到。

  德拉克把重铸的叉子捡起丢进小恶魔怀中，拧眉敲了敲床前的小圆桌：“契约的事我会想办法，至于你，现在不许再哭，药都按时吃掉。”

  随着恶龙的靠近，奥西惊讶地发现，即使没有完成龙的心愿，他也处于不知名的原因，可以透过两人之间的契约感受到德拉克的心情。

  烦躁、生气，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和怜悯。这复杂的心情就像打翻了的八宝粥，各色的豆子落在地面，又被狂风吹得四处翻溅。

  一只温热的手压过奥西还带着泪花的眼尾，擦掉半挂的眼泪，又僵硬地揉了揉柔软的发丝。

  这种怒火后的温柔令魔忍不住感到疑惑，但更多的是奇特的亲切。

  奥西甚至想起了自己远在中域战场的哥哥。

  若是被冷冰冰地对待，奥西会更加坚强，可是若是在陌生的环境中遇到一点点善意，小恶魔又会控制不住那颗想要撒娇的心，从伪装而出的硬邦邦的外壳里探出柔软的内核。

  总而言之，越哄眼泪掉得越多。

  就在奥西态度软化，就快要给德拉克盖上好龙徽章之时，对方用力捏了把撒娇鬼的脸颊，“哭得像条狗，丑死了。”

  什么……狗？

  地狱三头犬满脸横肉哈喇子乱喷的模样映入奥西的脑海。

  还没等奥西发怒，德拉克收回手，懒洋洋道：“你身上还欠着我两亿多星际币，别哭了，身体不好，怎么给我打工？”

  奥西瞬间对德拉克下了头，冷着脸连推带打地把龙撵了出门。

  刚刚的好感一定是错觉，哥哥说得对，外面的世界充满欺骗，切不可因为短暂的言语和行为断定他人的性格与真实态度。

  被撵出门的德拉克站着门口，他回忆着小恶魔又生龙活虎的活泼模样，不由笑了笑。